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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文洁并没有什么复仇的打算。
在红岸基地的那个旭日初升的早晨,她已向包括她们在内的全人类复了仇,她只想听到这些凶手的忏悔,看到哪怕是一点点人性的复归。
这天下午下课后,叶文洁在操场上等着她们。
她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几乎肯定她们是不会来的,但在约定的时间,三个老红卫兵来了。
叶文洁远远就认出了那三个人,因为她们都穿着现在已经很少见的绿军装。
走近后,她发现这很可能就是她们当年在批判会上穿的那身衣服,衣服都已洗得发白,有显眼的补丁。
但除此以外,这三个三十左右的女人与当年那三名英姿飒爽的红卫兵已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从她们身上消逝的,除了青春,显然还有更多的东西。
叶文洁的第一印象就是,与当年的整齐划一相比,她们之间的差异变大了。
其中的一人变得很瘦小,当年的衣服穿在身上居然还有些大了,她的背有些弯,头发发黄,已显出一丝老态;另一位却变得十分粗壮,那身衣服套在她粗笨的身体上扣不上扣子,她头发蓬乱,脸黑黑的,显然已被艰难的生活磨去了所有女性的精致,只剩下粗鲁和麻木了;第三个女人身上倒还有些年轻时的影子,但她的一只袖管是空的,走路时荡来荡去。
三个老红卫兵走到叶文洁面前,面对着她站成了一排当年,她们也是这样面对叶哲泰的试图再现那早已忘却的尊严,但她们当年那魔鬼般的精神力量显然已荡然无存。
瘦小女人的脸上有一种老鼠的表情,粗壮女人的脸上只有麻木,独臂女人的两眼望着天空。
"
你以为我们不敢来?"
粗壮女人挑衅似的问道。
"
我觉得我们应该见见面,过去的事情总该有个了结的。
"
叶文洁说。
"
已经了结了,你应该听说过的。
"
瘦小女人说,她的声音尖尖的,仿佛时刻都带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惊恐。
"
我是说从精神上。
"
"
那你是准备听我们忏悔了?"
粗壮女人问。
"
你们不该忏悔吗?"
"
那谁对我们忏悔呢?"
一直沉默的独臂女人说。
粗壮女人说:"
我们四个人中,有三个在清华附中的那张大字报上签过名,从大串联、大检阅到大武斗,从’一司’、’二司’、’三司’到’联动’、’西纠’、’东纠’,再到’新北大公社’、’红旗战斗队’和’东方红’,我们经历过红卫兵从生到死的全过程。
"
独臂女人接着说:"
在清华校园的百日大武斗中,我们四个人,两个在’井冈山’,两个在’四一四’。
我曾经举着手榴弹冲向’井冈山’的土造坦克,这只手被坦克轮子压碎了,当时血肉和骨头在地上和成了泥那年我才十五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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