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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一到家,刁迈昆的信也来了,说是:“刚从北京回来,大嫂已经动身。
兄弟不在上海,诸多简亵。”
但是通篇并无一句提到生意之事。
张太太又赶了信去,问他本钱怎么样,利钱怎么样。
他一封信回来,竟推得干干净净,说:“上海丝厂以及各项生意原是君家故物,自从某年某月由大嫂抵与家兄执业,彼此早已割绝清楚。
如不相信,现有大嫂在芜湖道、县存的案,并前署芜湖道申详三宪公文为据,尽可就近一查,届能欺骗”
各等语。
信后又说:“大嫂倘因一时缺乏,朋友原有通财之义,虽家兄奉使外洋,弟亦应得尽力,惟以抵出之款犹复任意纠缠,心存影射,弟虽愚昧,亦断不敢奉拿”
云云。
张太太接到这封信,气得几乎要死!
手底下还有几个旧人都怂恿他去告状,当下化了几十块钱,托人做了一张状子,又化了若干钱,才得递到芜湖道里。
芜湖道检查旧卷,张某人的遗产早已抵到刁钦差名下,有他存案为凭,据实批斥不准。
张太太心不服,又到省里上控。
省里叫芜湖道查复。
这个挡口,刁迈昆早已得信,马上一个电报给他哥。
他哥就从外洋一个电报给芜湖道,说明存案之事。
任你是谁做了芜湖道,只有巴结活钦差,断无巴结死军门之理,因此张太太又接二连三碰了几个钉子。
不但外头放的钱一个弄不回来,就是手里的余资也渐渐的销归乌有。
因此一气一急,又生了一场病,就此竟呜呼哀哉了!
一切成殓发丧,不用细述。
但说刁迈彭在外洋得了这个消息,心上虽是快活,然而还有一句说话道:“他那所房屋极好,我很中意,现在不晓得便宜了谁了!”
做书人做到此处,不得不把姓刁的权时搁起。
单说姓张的家里自从正太太去世,家里只留了三个寡妇姨太太。
此时公中虽然无钱,幸亏他三人还有些体己,拿出来变变卖卖,尚堪过活。
而且住着一所绝好的大房子,上头又没有了管头,因此以后的日子倒也甚为安稳。
有日家里正为张军门过世整整三足年,特地请了一班和尚在厅上拜忏,就把他夫妇二人的牌位用黄纸写了,供在居中,以便上祭。
这日约摸午牌时分,三位姨太太正穿了素衣上来哭奠。
正在哀哀恸哭之时,忽然外面跑进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进来。
这人是个瘦长条子,面孔雪白,高眉大眼,仪表甚是不俗。
虽是便衣,却也是蓝宁绸袍子,天青缎马褂,脚下粉底乌靴,看上去很像个做官模样。
家人们见他一直闯了进来,又想拦又不敢拦,便问:“老爷是那里来的?请旁边客厅上坐。”
那人也不及回答,但见他三步并做两步,直走至供桌前跪倒,放声痛哭,哭个不了。
一面哭,一面跌脚捶胸,自己口称:“儿子不孝,不能来送你老人家的终,叫我怎么对得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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