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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花子一声未发,小六抬头看着天,上弦月,冷幽幽地挂在天边,如同老天的一抹讥讽世人的嘲笑。
半晌后,小六伸手抱起了叫花子,是个男人,骨架子不小,可骨瘦如柴,轻飘飘的,一点不见沉。
小六抱着他踢开门,进了院子,“老木,去烧热水,麻子、串子来帮我。”
正坐在院子里嬉笑吹牛的三人看了也没诧异,立即该干吗就干吗了。
小六把叫花子放在榻上,麻子端着温水进来,把屋子里的油灯点燃,小六吩咐:“给他洗洗身子,喂点热汤,如果有伤,你们看着办吧。”
刚走出门,听到麻子的惊叫声,小六立即回头,却看麻子脸色发白,好似见鬼,麻子的声音发颤,“六哥,你……你来看看吧,这人只怕活不了。”
小六走过去,俯身查看,男子整张脸青紫,肿如猪头,完全看不清五官,大大的头,配上没有一两肉的芦柴棒身躯,怪异得可怕。
小六扯开褴褛的衣衫,或者该叫碎布条,男子的身上全是交错的伤痕,有鞭痕、刺伤、烫伤,胸膛上还有一大片发黑的焦皮,显然是烙铁印,因为身上没肉,肋骨根根分明,那焦煳的皮松垮垮地浮在肋骨上。
小六拿起他的胳膊,手上的指甲已经全部被拔掉,泡了水,个个肿起,血肉模糊。
小六轻轻放下他的胳膊,检查他的腿,右腿的小腿骨被敲断了,十个脚趾的指甲也被拔掉,脚底板有几个血洞,显然被长钉子钉过。
麻子和串子虽然见惯了伤者,可仍觉得身上直冒寒气,不禁后退了两步,移开视线,都不敢看。
玟小六却很淡然,从容地吩咐:“准备药水。”
麻子回过神来,立即跑去端了药草熬的水,想说我来清洗伤口,可实在没有勇气面对那些伤。
小六好似也知道指望不上他们,一声未吭地亲自动手,用干净的软布蘸了药水,仔细地为男子擦拭着身体。
估计是伤口剧痛,男子从昏迷中醒来,因为眼皮上有伤,他的眼睛睁不开,只是唇紧紧地抿着。
小六温和地说:“我叫玟小六,你可以叫我小六,是个小医师,我在帮你清理伤口。
要觉得疼,就叫出来。”
可小六把他的上半身擦拭完,他一点声音都没发,只是额头鬓角全是汗珠。
也许因为他这份沉默的隐忍,小六带着一分敬意,心真正软了,用帕子帮他把额头鬓角的汗轻轻印掉。
小六开始脱他的裤子,男子的身体轻颤了下,是痛入骨髓的憎恶,却被他硬是控制住了。
小六想让他放松一些,开玩笑地说:“你是个男人,还怕人家脱你裤子?”
待脱下裤子,小六沉默了。
大腿外侧到臀腰也是各种各样的伤痕,但和大腿内侧的酷刑比起来,已不值一提。
男子大腿内侧的皮被割得七零八落,从膝盖一直到大腿根,因为伤口有新有旧,颜色有深有浅,看着就像块缀满补丁的破布,十分刺目。
那实施酷刑的人很懂得人体的极限,知道人双腿间的这块地方是最柔软敏感的地方,每次割上一片皮,让他痛不欲生,却不会让他死。
小六吩咐:“烈酒、火烛、剪刀、刮骨刀、夹板、布带、药膏……”
串子来回奔跑着,麻子在旁边协助,眼睛却尽量避开男子的身体。
小六看到串子拿来的各种药膏,蹙眉,“去我屋里拿,藏在衣箱最底下的那几罐子药。”
串子眼中闪过不舍,迟疑了一下才转身去拿。
小六的手势越发轻柔,凝神清理着伤口,可再小心,那毕竟是各种各样的伤口,有些腐肉必须刮掉,有些死皮必须剪掉,小腿的腿骨也必须接正。
因为剧痛,小六感觉得到男子的身体在颤抖,可他依旧只是闭着眼睛,紧紧地咬着唇,沉默地隐忍。
他赤裸着残躯,满身都是屈辱的伤痕,可他的姿态却依旧高贵,清冷不可冒犯。
小六完全能想象出他在承受酷刑的时候只怕也是这样,被羞辱的人居然比实施羞辱的人更有尊严,那实施酷刑的人肯定充满了挫败感,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越发心狠手辣。
两三个时辰后,小六才清理完所有伤口,也是一额头的汗,疲惫地说:“外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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