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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阮学使方才,也是先听了小女之言,再从正史之中,寻得依据,相加修饰。
若是旁人知道了这一番因由,说阮大人不过为了迎合小女,故作妇人之见,算不得真学问人,却又如何?”
话虽如此,可阮元借着室内点点日光,看着孔璐华双眸时,只觉她从容雅致之间,又渐渐多了一份温柔,想来也是对自己之前的言语颇多认可了。
想到这里,阮元也道:“回孔小姐,其实这见解深浅,是否合乎圣人之意,与男女并无干系。
是故正史之中,男子有奸臣佞幸之传,女子亦有列女之传。
青史褒贬,在作为不在男女。”
孔璐华道:“阮学使,这列女传之事,我也曾有所耳闻。
近来府县所称列女,大抵是守节不嫁,亦或偶遇贼盗之事,慷慨就义之人,其情可悯,却和才学见识无关啊?”
阮元道:“回孔小姐,其实先人所言列女,并非仅言守贞、忠义之人。
女子才学,亦自颇受重视。
刘向《列女传》中,便有‘仁智’、‘辩通’二节。
《后汉书》中,曹大家、蔡文姬以才学显。
《晋书》有言‘一操可称,一艺可纪,咸皆撰录。
’咏絮、回文之事,亦因正史之故,流传千古。
可见女子若有才学见识,只要不违圣人之道,便应留诸史册。
其实班固修《汉书》之时,八表和《天文志》均是其妹曹大家与马续合修而成。
若是认为妇人之言,便无足称许,那这《汉书》岂不是也有不少读不下去了?”
听着阮元这一番言词,不仅深得孔璐华之心,更是有理有据,处处暗合先贤之意。
就连孔宪增和孔庆镕站在一边,也不觉心中连连赞叹。
孔璐华也走上前来,敛衽相拜道:“阮学使学问深厚,今日得蒙指教,实在令小女受益匪浅。
今日与阮学使交谈,不觉间言语多了些,还望阮学使不要见怪。”
阮元想着这原是一句谦辞,并未在意,只相对回拜过了。
孔宪增深知女儿心性,却是清楚,自己这个女儿一向冰雪聪明,更兼幼习诗礼,动静皆有仪度。
可她内心深处,却自有一种高傲之态,尤其不喜旁人巧言令色,若是来人随口逢迎,用各种溢美之词敷衍一番,往往被她层层深入、寻根问底,直至哑口无言,自惭形秽,而她却绝无不尽礼数之处。
此番与阮元诚心相对,自是认可了阮元的才学。
而且,能让孔璐华真心信服的年轻人,阮元却还是第一个。
想到这里,孔宪增也不禁露出了几丝笑意,道:“阮学使,今日天也不早了,府中想是已经准备了晚餐。
若阮学使不嫌弃,我等便一同前去用餐如何?只是家中持服未毕,是以只有素宴,还请阮学使见谅。”
阮元自然不会在意,便随着孔家三人,一同离开了书房。
一路之上,想到这日学问之上,议论颇多,心中也自舒适。
他素来好学,尤其乐于和同样富有才学之人交流,言及艰深之处,更是常有久旱逢甘霖,伯牙识子期之感。
更何况,这一日和他探讨学问的,还是个知书达礼的妙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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