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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片刻还是许久,就在谭癞子快要瘫倒在地时,终于听到蒙格图的声音冷冷道,“让这个疯女人住嘴。”
魏庄头赶过来,朝着那女人一巴掌抽翻在地,随即连踹几脚。
谭癞子大大的喘几口气,才发现后背已经全被汗水浸湿了。
此时牛录章京那边一通锣响,魏庄头还要再打,蒙格图的声音传来,“马上出边了,把人带回去看管好。”
魏庄头连声答应,谭癞子听到马上出边几个字,心头猛地一抽。
……
天空继续飘着细雨,包衣们在附近寻找遮雨的地方。
蒙格图主子的帐篷是早就搭好的,其实也就是一块油布加几根木头,刚好能睡下一个人,魏庄头的帐篷夹在两个车架之间,其他人都没有帐篷。
包衣的活动范围就在主子的帐篷周围,谭癞子缩到了一个车架下面,这个车架上边是装的布帛,魏庄头特意在牛录里面换了两张油布,只要地面不积水,就是躲雨的好地方。
一个人影走过来,谭癞子从车底仰头看过去,认出是魏庄头,魏庄头过来朝着谭癞子头顶一脚,“躺着作甚,去点火。”
谭癞子连忙捂着脑袋爬了出去,魏庄头到旁边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抓起拖进了帐篷去。
谭癞子歪过头不去看那破帐篷,他在周围走了一圈,因为就在蒙格图的帐篷附近,他平常也习惯性的在周围寻找引火的纸张,没有引起其他人留意。
纸张木材这些能烧的东西,对军队来说都是后勤物资,每个牛录都缺,任何人都想要,他之前在河西务抢到一点,没想到在香河停留太久,那点纸张也给用光了,只能继续用贴票点火,他在周围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别人不小心落下的,可以给他省下一张贴票。
唐二栓的位置离他不远,谭癞子趁着低头的时候隐蔽的打眼色,唐二栓也装作收拾柴火往这边靠近过来。
到了跟前唐二栓一个失手,抱的柴火掉下来,谭癞子赶紧蹲下抓住一根,唐二栓跟着蹲下来,谭癞子低声道,“别等着烧粮食了,主子说马上出边,再不跑来不及了。”
唐二栓马上回道,“今晚就跑,晚上我学马打喷嚏声音,听到连响三声你就出来,咱们在壕沟外汇合。”
听到今晚就跑,谭癞子心头狂跳,他本想在问清出壕沟后往哪个方向跑,却有人走过来,两人作势争抢几下,谭癞子站起来狠狠骂道,“让给你便是!”
唐二栓也没回话,拖回柴火走了,争抢东西在营中司空见惯,附近无人在意。
谭癞子转身回到自家架锅的地方,其他几个包衣在堆积柴火,这里柴火数量不多,好在他们是走在大军前面,途中还能捡到一点,等他们过后就是一扫而空,所以大军行动一般会分成多路,否则几十万人走一条路,任何东西都会缺乏。
包衣都在等他点火,谭癞子只得摸了摸怀中,还剩下三张贴票,他把嘴巴扁了扁,颤抖着抽出了一张,看了是唯一一张五十两的,赶紧又塞回去,抓出了另外一张十两的,心头略微好受点。
但五十两也只能再活两天,谭癞子喉头咕嘟咕嘟的滚动了几下,但想到今晚就要跑了,心头不禁又高兴又紧张,忍不住抬头往唐二栓的方向看,只看到唐二栓的背影。
这时蒙格图主子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谭癞子连忙收回目光,蒙格图叫喊两声,魏庄头提着裤子从帐篷里面窜出来,衣衫不整的凑到他跟前。
蒙格图也没有责骂,叫过他低声交谈,蒙格图神情很凝重,但距离并不远,谭癞子低着头敲打火石,火绒开始冒烟后用贴票接火,主要精力在留意听蒙格图说话。
蒙格图主子会说蒙语也会汉语,他跟庄头吩咐事情的时候都说汉语,口音和南直隶差别很大,但呆了这么长时间,谭癞子已经能听懂不少。
他听到了瘟病两次,接着接连出现,蒙格图朝着西面位置指了一下,谭癞子全神贯注,断断续续听到是图尔格牛录,已经有人死了,不许人近等话。
最近谭癞子听过不少次瘟病了,但都距离他们远,最早是从右翼那边传来的,最近这几天多了起来,图尔格牛录就走在他们前面不远,瘟病距离这么近还是第一次,听说左翼有一家甲兵,连带着包衣染病,十多个人两天就死得精光。
即便是在这般严厉的高压下,也有小道消息流传,各种女鬼瘟神的传说都有,让谭癞子的心提得老高。
两人再低声说了片刻,蒙格图就是让魏庄头管好户下人,不要跑了也不要死了,还是说已经快要出边,最好能带回辽东去。
今晚要跑路,本就极度危险,现在附近又出现了瘟病,前途更加难以预料,谭癞子只觉手足无力,胸膛中一股气憋得难受。
纸张燃烧的淡淡白烟弥漫在眼前,冰冷的细雨穿过烟雾打在脸上,正在难受间,突然听旁边一个包衣道,“癞子,火熄了,重新拿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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