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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心里那种五味陈杂的感觉又升腾起来,一池搅乱的池水中,她像是在里面飘荡的浮叶,来来去去抓不住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陆良是好人还是坏人她早已不像当初那般在意了,再加上刘家那不知真假的事,更将她的心推到偏僻角落处,像个局外人一样,万事在明镜中呈现,让她看清楚了心里那根粗壮的藤蔓到底是什么。
陆良没等她开口,就闲闲地将她可能说出口的话给堵了:“不用在我面前提刘家人了,他还不够格,一个酸腐秀才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我好不容易得了你大哥一句准话,先把旁得事撂在一边,我带你去耍去。”
花月叹了口气,这个浑人敢说刘洪涛不是个人物,他自己又是人物了?要是将来刘洪涛真中了功名,他不过是个山野中的野路子,最多吓吓人,还不是乖乖地去官府中蹲大牢去?只是这话说出来倒像是在抬杠,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大哥怎么好端端地帮着陆良来匡自己?这让她想不通,更不能轻易饶了他。
太阳光从枯黄的树叶缝隙中撒下来,像是一串温和的珠子柔柔地将眼前这个人包拢在其中,相貌俊挺,眉目深深,自有一股傲然于天地的气势。
花月突然想到前世她也见过这么一个人,对谁都淡淡的,像是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放在心上,直到有次她在厂门口看到他苦着脸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说好话,急切又溺爱,这时她才明白他们只对心里看重的那个人才愿意表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
她看惯了陆良的气急败坏和被她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却从没留意过他对别人是什么的态度,没有比较便没有办法发现其中所隐藏的东西,直到现在才觉得清醒过来,她冲到嘴边的倔强就这般在藤蔓的压迫下飞快咽下去,再说不出口什么,任由那股力量占据她的全部心神,这才是真实,与她来说最不愿正视的真实。
“时间过得快,用不了多久天就黑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带你去看看,方才拜神仙求了什么?当中可有我一份?”
陆良的语气变得更加轻快,压在他心上的乌云突然间散去,他是真的怕这位祖宗还和他拿脾气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才成。
他看着性子稳当,骨子里却是个暴脾气,加之花月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一次一次的吵闹与她来说很是为难,他又何尝好受?每次都能在她跟前乱了阵脚,情当真是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的东西。
后院的安静很快被他们抛在身后,走下百阶大石铺成的台阶,慢慢走进一片喧闹的尘世中,花月抿了抿唇突然问道:“陆良,如果有一天,当你发现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你还会紧盯着我不放?”
她没有等陆良回答,像是急于寻求结果,抛出一串问题:“除了这张脸,脾气习惯都不一样,你还能说你喜欢的是我吗?万一哪一天你发现,你喜欢的那个花月已经不在了呢?”
陆良听完她的语无伦次,突然展颜一笑:“人不都在变吗?谁能说得准什么时候变?我没想过当坏人,可你看谁不说我坏?以前的你是被惯坏的孩子,心不定,我不怪你,现在既然站在我身边,便哪里也不许去。
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是我想要的花月就好。
你是不是怪我不给姚大山一家子活路?那天你嘴上不说,眼里全是指责,我看得出来。”
这一段路很安静,没有多少人经过,花月抬头眼睛迷蒙地看着他,只听他低沉的声音淡而轻:“对人的好意一次就够了,更何况姚家并不领情。
举手之劳的事最后却让他们算计到我头上来,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有什么必要再可怜他们?这一次不过是偿还本就属于他们的业障罢了。
以后,顾好自己,不要去管任何人的事,明白了吗?”
花月不知怎么竟放任自己沉浸在他那双深邃乌亮的眼睛里,不觉得点了点头,他嘴角的笑泛得更大,弯下腰摸了摸她头顶的发,在她不觉中碰了碰她的唇,开怀道:“真听话。”
街市摊位上好看的小物件多了去,陆良比她的兴致还要高,在一位长相秀气的妇人那里买了个绣花的小布袋,精致好看,随手递给花月,花月还在赞叹妇人针线活好的时候,陆良递给她耳珰,簪子等首饰,还有一把刻着花纹的小梳子,顿时让花月哭笑不得,当即推拒:“给我这些做什么?我又用不着。”
陆良皱眉想了想将那副耳珰退了回去,便结了账,霸道的让花月插不上手,她要是带着这个回去,被娘看到了可怎么交代?说陆良给的?估计自己也讨不了好。
陆良将花月带到一处正经的首饰铺子,花月却是不愿进去,拿人的手短,自己也没道理可劲的收他的东西。
他明明知晓她的心思却还一派笑意:“我听人说耳珰还是选好的才成,免得伤了肌肤倒不划算了,方才是我大意了。”
店里的小二客气地很,迎着两人往里走,开门做买卖没有因为人穿着粗鄙就将人拒之屋外的道理,更何况这男的俊女的俏,瞧着就有好感,当即开口说:“还是这位相公懂得疼人,耳垂最嫩,若是佩戴了寻常的粗货,初时不显,遭罪的日子可在后头呢,流脓出血的都是常事,莫要把耳朵毁了才是。
小娘子进来看看,我们家铺子里的都是好物,若有不妥你只管带来就是,我们绝不会推脱不认。”
陆良才没闲心听小二说那些客套话,他瞧中了一对玉葫芦样式的,看着娇憨可爱,玉质莹润,让小二拿出来照着花月的耳朵一比对更觉得满意,在花月错愕中付了银子,直到出了铺子才回过神。
她向来不注重这个,来到这里才发现旧主耳朵上穿了洞,她有心让它自己长住,蔡氏拦着不让,只说漂亮的闺女缺了这个看着总有遗憾,她试了试也没觉得疼便留着了。
陆良怎么这般吓人?她与他没有一点能说得出口的关系,他这样不是诚心让她为难吗?
他却是一脸得意,欣喜的将装耳珰的小盒子放进花月手里,温声说:“真想你现在就能带着,不过……算了,也不急在一时。
此物,便当做你我的之间的信物罢。”
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现在的花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来了脾气,到时候又是气又是心疼的还是他自己,只见花月皱着眉想了许久才说:“我暂时还不能收,我不想做愧对自己心的那种人……”
犹豫了一阵继续说道:“凡事总得有能看得到的东西拿出来才能让人信服,我如今乱得很,你莫要催我。”
陆良登时被气笑了,悠悠说道:“往时你念着我不好的时候,也没见你拿出过什么东西来,你可不是再欺负我不会辩解?在白莽山那日我就与你说过,我会将一切都剥开给一看,别人的,还有我自己的。
花月,我等不起了,二十有二早已经是不小的年岁了。
我娘教我们人生苦短,不要等到了撒手人寰的时候再去叹息当初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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