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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久战便是用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这日,从早晨杀到傍晚,精疲力尽,夕阳落山时,杀退最后一拨马匪,暮青躺在了尸堆里。
“晚上,我们装尸体。”
暮青道。
杀了一天一夜,还有一天一夜才能等到援军,他们不能再这么杀下去,匪寨里五千多兵马,人海战术便能将他们困死,而今日的厮杀他们绝经不起再来一回。
只能走偏门,混在尸堆里,有人过时出冷刀。
“给。”
章同俯身,给暮青递来一块烙饼,看她接了,竟连说话起身的力气也没,就这么躺在尸堆里咬着干巴巴的烙饼,没嚼几口便往下咽。
他皱起眉头,她的脸早就被血和西北的黄沙给糊了,只露一双清冷的眼在外头。
“何苦呢?为何偏来这军营?”
从撞破她是女儿身的那天,他心中便一直有这个疑问。
她咬着烙饼,他等了许久,以为她不会说,但还是等来了她开口,虽然只有一句话,“我爹被权贵所杀。”
章同微怔,所以?
她女扮男装入军营,千里行军随西北,为的是立军功谋前程,有朝一日为她爹报仇?
西北的傍晚不同于江南,纵是霞光漫天,照的也是土墙黄沙,每到傍晚,便看得人心头悲凉。
那躺在尸山里的少女,眼眸清亮,不见悲凉,但这尸山,这孤身坚守,只叫人心中更悲凉。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爹去了,家中应是也没兄长在的,无所依靠,替父报仇成了她走下去的理由,入军营,同这天下儿郎一样操练、行军、吃糙米,住营帐,睡草席,只为有朝一日去往那高处,大仇得报。
可她想过没有?那高处岂是那般容易待的?她若真立功受封,便要一生隐瞒女子身份,不可暴露。
否则便是秽乱军营,便是祸乱朝纲,便是欺君大罪!
哪一条都是死罪!
她行如此险事,可有想过日后?
章同只觉心中莫名发堵,狠要了块烙饼,嚼了两下便往肚子里咽,那干巴巴的饼划得嗓子生疼。
暮青闭上眼,沐着夕阳,吹着西北的烈风,除了风里的血腥焦糊气味有些难闻,这难得歇息的一刻让她有点想睡。
章同看着她,又看向铺满马匪尸体的村路口,没有歇息,只踩过脚下一具尸体,走去她前头,背对着她,面向村口。
暮青闻见风吹过衣袖拂过来的汗味儿和血气,睁开眼,见身前人立在尸山里,沐一身夕阳,那背影忽觉高大。
“歇会儿吧,能给我们歇息的时辰不多。”
她道。
“你以为我累?哼!
男子的体力总是强过女子的。”
他哼笑一声,那高大的背影忽然就变得幼稚了。
“嗯,逞强也好过女子。”
章同皱眉,回身,“天下间怎有你这等不……”
他想说,不识好歹,话到嘴边却怔住。
她唇边正挂着浅笑,那是张满是血和黄沙的脸,早已看不清容颜,那笑容却比夕阳暖。
“歇着吧。”
她又道了声,便没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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