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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轮到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更加坚定地踩下油门。
他终于说出来了,那原本是他最害怕说出来的话,恐怕也是她最想听到的:假装你从来没遇见我,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已经纠正了她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然而——他无法否认这一点——玛丽琳看上去并不感激。
她退缩了,好像怕他啐在她脸上似的。
她连咬两次嘴唇,仿佛吞下一颗坚硬痛苦的种子。
汽车朝路肩上开去,砾石在车轮下颤抖震荡。
是她先离开的,詹姆斯提醒自己,他把车拉回路中央。
这一直都是她想要的。
但是,虽然他这么想,但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黄线摇摇晃晃。
詹姆斯承受了多年别人不加掩饰的打量,他们似乎把他当成了动物园里的动物,他听够了路人的窃窃私语——中国佬,滚回家——“与众不同”
一直是他脑门上的烙印,在两眼之间闪闪发光,这个词影响了他的一生,它在每件事上都留下了肮脏的手印。
然而,“与众不同”
在玛丽琳眼中却具有不同含义。
玛丽琳年轻时,在一屋子男生面前毫无畏惧。
她倒出烧杯里的尿液,用梦想堵住她的耳朵。
她是蓝色运动衣海洋中的一袭白色女衫。
她一直追求“不同”
:生活与自我的标新立异。
好比一个人举起他的世界,转动了一下,然后又放回地面。
后来,失意的玛丽琳为了他们的女儿,将梦想夹在薰衣草间小心埋藏。
囚禁在米德伍德死胡同般的小街上的那座房子里,她的野心无法施展。
她脑中错综复杂的齿轮不为任何人旋转,纵有无数想法,也像困在窗户里面的蜜蜂,得不到实现。
现在,她独自待在女儿的房间,被各种遗物包围,没有什么薰衣草,空气中有的,只是尘埃。
詹姆斯很久以前就觉得,妻子是为了她的各种心愿而活的。
后来,在詹姆斯的余生中,他都在竭力修补这种感觉,他再也无法解释自己的真实意图,哪怕是对他自己。
在这一刻,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到底怎么会的,他寻思着,怎么会错得如此彻底。
在米德伍德,内斯不清楚自己在前座躺了多久。
他只知道,有人打开了他的车门,有人叫了他的名字,然后,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温暖、轻柔、有力,没有松开。
烂醉如泥的内斯觉得,那人的声音像他的父亲,尽管父亲从未如此温和地叫他的名字,或者那样小心地触碰他。
睁开眼之前,他认为那就是他的父亲,即便是朦胧的阳光射入他的眼帘,他发现一辆警车停在旁边,菲斯克警官顺着敞开的车门探进身体的时候,他仍然认定刚才就是他的父亲。
显然,是菲斯克警官拿走内斯手中的空瓶,扶起了他的头,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刚才是父亲对他说“孩子,该回家了”
,想到这里,内斯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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