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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气鼓鼓地跪在蒲团上,嘴撅得能挂油瓶,却无论冯氏怎么催促,魏相庆怎么规劝,魏老太爷怎么询问,他都一言不发。
他似是跪得有些累了,后背弯成一个弧度,脑袋也耷拉着。
程馨本不甚喜欢这个嘴欠的,可如今一看,心中竟生出几分钦佩来,决定事后把两人友谊的小船加固一番。
此时天色已晚,程馨上了一整日的课,早已乏了,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于是小短腿儿捣腾两步凑到魏老太爷近前,小胖爪子抓住了魏老太爷的袍襟儿,稚声嫩气道:“爷爷,我还有个能证明这事儿原委的东西,等我把那东西拿来,保准儿您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魏老太爷圆滑丰润的下巴一颤,竟是被程馨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了,忙应:“那你快去取来。”
程馨得令,立刻遣了翠陌去取,众人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魏正谊与楚氏更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儿,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困惑。
不多时翠陌回来,手里拎着个四四方方的竹编小箱回来,正是程馨上学用的书箱。
她撅着腚在书箱里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颠颠儿地双手呈给魏老太爷,魏老太爷一看,之间上面写着:
“思弟,下学一起去捉蛐蛐儿。”
想来当初魏相庆写这纸条时未做他想,哪里料到如今竟成了呈堂证物,怪也只能怪他遇上了程馨,而程馨又有个毛病:她喜欢搜集乱七八糟的东西,凡是到她手里的东西,几乎从来不扔……也因这毛病,以前每次搬家她都累得脱层皮,没成想这毛病今儿竟派上了用场。
魏正谊和楚氏抻着脖子瞧,奈何离得太远啥也看不到,冯氏也翘着脚,想看看魏相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一行字,具体写的什么却不知道,就连一直眼观口口观鼻魏正孝,此时也抬起头去瞧。
魏老太爷清了清嗓子,看了魏相庆一眼,和颜悦色地朗声读了出来:“思弟,下学一起去捉蛐蛐儿。”
早在魏相思拿出那纸条时,魏相庆便白了脸,如今竟把头低了,不敢看魏老太爷。
“庆哥儿,这纸条又是怎么回事?”
魏老太爷发问。
魏相庆怯怯去看冯氏,希望从冯氏那里得到些援助,但这情势早已超出了冯氏的预料,一时间竟不知怎么接,却又听魏老太爷说:“我问你话,你看你娘做什么?怎么?要你娘教你圆谎吗?”
此时的魏老太爷早没了笑意,他虽生得白胖慈祥,但魏家毕竟是在他手里昌盛起来的,威严犹在,可敬未消,严肃起来着实让魏相庆这个八岁的娃娃吃不消,当场竟掉起金豆子——哭了。
程馨看得真切,魏相庆是生生被吓哭的。
这就像考试考了零蛋,于是自己用笔在前面添个10,成了100分,结果却被家长看出来,一时又怕又羞,忍不住就要哭。
当然,程馨的成绩一向不错,这事儿她是没做过的。
看魏相庆哭了,魏老太爷便也没再逼迫,转向这事儿的始作俑者,问:“四房媳妇儿我问你,这事儿究竟是庆哥儿自己和你说的,还是你让庆哥儿这么说的?”
纵然冯氏牙尖嘴利,此刻也像拔了牙的老虎一般,竟说不出个囫囵话来。
这问题本也难回答,若说是魏相庆自己个儿说的,这么一个小孩就会诬告人,只怕老太爷以后看他都带着想法,若说是自己教唆的,她一个大人竟这样心怀不轨,老太爷怕是不会轻罚。
“你既然不吭声,那我就认为是庆哥儿的主意……”
魏老太爷这句话尚未说完,冯氏已抢先应了:“本是我的主意,庆哥儿原是不干的,却不敢忤逆我。”
魏老太爷稀疏的眉毛挑了挑,余光看见魏相思正拿自己的小短脚在地上画圈,百无聊赖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奈何屋里人多,他又不能发问,只得移开目光转向魏正孝:“孝儿,这事儿你知也不知?”
魏正孝慌忙站起身来,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声音也有些颤抖:“儿……儿不知道。”
“当真不知?”
“儿的确不知道。”
魏正孝看了魏老太爷一眼,又赶紧移开目光,一副生怕魏老太爷吃了他的模样。
“既是这样,事情便都清楚了,原不该思哥儿的事,全是老四媳妇儿的错儿,我这样说,可冤枉了你?”
魏老太爷看向冯氏,不怒自威。
“儿媳……不冤枉。”
冯氏咬着牙道。
“庆哥儿兰哥儿尚小,孩童顽劣些本不必深责,但你身为人母,却教他们推脱污蔑,实在不应该,好在这次有实据,不然真真假假如何能分辩。”
魏老太爷顿了顿,转而道:“也正因为这样,此事不能轻易算了。”
冯氏张嘴欲辩,碰上魏老太爷的目光却忽然萎了,终是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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