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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
孟夫子讲这话的时候,大约是没有见过祁夬。
祁夬的目光轻盈明澈,仿佛一条浅底的溪流。
程犀看着这双眼睛,颇觉不可思议。
他两个四目相对,皇帝如坐针毡,双手撑着御案。
他想说,他才不是祁夬说的那样多疑,他要真是多疑,能容祁夬坐大吗?他并没有怀疑程犀,程犀这个建议很好,他是要纳谏的。
然而,谢丞相一声咳嗽,其余四位丞相一齐盯着他:请圣上闭嘴。
昨夜,五位丞相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也没有能让皇帝转过这个弯儿来。
一气之下,丞相们给皇帝下了最后通牒:原本祁夬按律处置这事儿就算完了,您非要让他忏悔。
丞相们不得不将新官员召过来,又因您必要在上面坐着,丞相们简单粗暴的声讨之策没办法施展,弄得国家这几年新选的俊材被祁夬一通祸害。
现在再简单粗暴地定他的罪,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
不能在大义之外的道理上讲过他,这几年新选的人材,要废掉一大半了。
大家被您的任性弄得下不来台,您要再多嘴,我们辞职,您自己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皇帝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方才他一时激动,插了一小口,丞相们已经警觉了。
现在他还要再说话,丞相们的眼刀顿时削了过来。
皇帝憋屈地坐了回去。
祁夬微哂,问程犀:“你怎么说?还要学你的祖父?”
“赤诚之心,天然生就,不用学,”
程犀毫不畏惧地回望祁夬,“阁下危言耸听、蛊惑人心者,诈术而已。
有人托我问您一句话——‘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是怎么有脸把自己说成是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清纯小白菊的?’”
这句话刁毒刻薄,却又有趣得紧,满殿压抑的氛围之下,忧心前程的科场后辈们居然被逗得发出短促的轻笑。
燕丞相不客气地大笑:“程犀,谁让你问的?”
程犀一躬身:“其实还有几句话,‘二十岁做探花,四十岁掌吏部,哪个瞎了狗眼的说他受欺负了?也来欺负欺负我好了嘛,求欺负!
’、‘当吏部尚书好有十年了吧?这些升迁上的事儿,不都是他在管吗?你们受压抑,不是他的错吗?’、‘不就是,我没当上丞相,肯定不能承认是我蠢,我得说都是你们的错吗?’、晚辈一想,还真是。”
燕丞相以笏板掩面。
李丞相喷笑一声,看了程犀一眼,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他能想的唯有一个人。
话虽糙,用来打破祁夬的气势倒是合适。
笑谓程犀道:“你接着说。”
程犀漫吟道:“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
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
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这首左思的《咏史》,殿中无人不知,乃是评击魏晋九品官人法,“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
的。
新科进士们听了,心头无不一沉。
程犀道:“昔日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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