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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茉喜在一起,他眼中看见的人会变成花,口中喝下的水会变成酒,该走的时候他会想跑,该说的时候,他会野调无腔地想笑想骂。
茉喜是个痴头倔脑的小丫头,茉喜也是个眼睛水汪汪、胸脯鼓溜溜的小女人。
新制的小袄怎么这样薄?鼓溜溜的胸脯贴着他蹭着他,他又怎么受得了?
所以,他趁着自己理智尚存,很坚决地推开了茉喜,又告诉她道:“听话。”
茉喜迟钝地、一点一点地垂下了睫毛。
这一刹那间,她看起来忽然又幼小了,像个很小的女孩子,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她活了十六年,从来没乖乖听过任何人的话。
她爱万嘉桂,但是万嘉桂的话,她同样也不听。
爱万嘉桂,和信万嘉桂,是两回事。
她爱万嘉桂,爱得迷了眼疯了心,可是她不信他。
他若是说爱她,她会欢喜,但是未必全信;他若是说不爱他,她会悲伤,但也未必全信。
爱像野火,是可以一见钟情的,可以一瞬间蔓延千里的;信却不同,信是日久见人心,是烈火见真金。
所以茉喜只信自己。
也信凤瑶。
茉喜离开了万嘉桂的屋子。
这一趟没有白来,万嘉桂没有给她任何承诺,甚至没有说出一句中听的好话,但她并非毫无所得。
至少,她看出自己的感情对于万嘉桂来讲,不再是儿戏了,不再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自己搂抱着他的时候,他的心脏跳得如同擂鼓一般,隔着一层马甲一层衬衫,她听得清清楚楚。
不要自己,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他好,他规矩,他正经。
像个鬼似的,茉喜独自走在夜色寒风之中,一边走,一边自己拨算盘,“他和我那个王八蛋爹倒是不一样,给他做小,我将来大概不至于落到我娘那一步。
可是,我也姓白啊,我爹也是白家大爷啊,凭什么凤瑶就是白家大小姐,就可以明媒正娶地进万家?”
思及至此,茉喜忽然发了狠,恨爹恨娘,恨自己命运不好,甚至嫉妒了凤瑶。
也非得是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想起自己姓白来——平时,在心底里,她一直认为自己姓唐,是唐茉喜。
白家不认她,她也不稀罕非得去姓白。
“一辈贱,辈辈贱!”
她在心里骂自己的娘,“你当年也是个半大不小的红角儿,怎么就不能正经嫁个男人,非得给人家去做小?害得我现在没名没分,也要去给人做小。
万嘉桂要凤瑶不要我,兴许就是因为我没个好出身!”
斥天骂地地,茉喜回了下榻的小院。
凤瑶正坐在床上读一本过了期的杂志,听闻堂屋门响,立刻隔着房门问道:“你上哪儿去了?这么半天不回来?”
茉喜没言语,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大喷嚏。
凤瑶坐起身,伸了两只赤脚下去,满世界地找拖鞋,“去茅房了?有马桶不用,非得去蹲茅房,冻死你!
你快过来。
我的拖鞋呢?快过来吧,我不下地了!”
茉喜心中此刻正含着怨毒,所以不肯面对凤瑶。
含糊地支吾了一声,她要往自己的卧室走,一边走,一边又听凤瑶隔着卧室房门问自己:“今晚你自己睡吗?”
茉喜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快步走进卧室,把房门关严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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