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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差点没吵死我,一个胡人觉得中陆商人给他缺斤少两,然后又爆出那个中陆商人卖得是假货,用雪花粉代替珍珠粉。”
全罗秋抱怨着,“不过黑市里从来都是一锤子买卖,过去卖假货的多了去了,我当年还在云岭上当匪徒的时候,在黑市里进了一批长矛,说好的铁矛,他娘的就只有几只是铁矛,其他的都是石矛,我也没找黑市说什么啊。”
前匪首回忆自己的峥嵘岁月,骂骂咧咧,赫连郁则是陷入深思中。
全罗秋骂了半天,才发现赫连郁没有应话,讪讪放下后脑勺抠头皮的手,想要说个笑话打破此刻的尴尬气氛。
“你需得注意,”
赫连郁突然打断他,“胡人会不满。”
“什么?”
“苏尼塔的黑市过去不属于中陆人,不属于青陆人,也没有掌管者,所以他们不会觉得掌管者的态度有偏差。
现在大家都能猜到你代表朝廷管理黑市,那么青陆人在交易的时候会更加小心,稍微有小小的变化,也会让他们觉得不公平,而中陆的商人可能也会觉得自己背后有人撑腰,做出胆大到你绝对想不到的事,你的态度,必须小心谨慎……”
帐篷外。
不知道自己的偷懒耍闲被赫连郁看在眼里的乌伦,竟然见到了一个熟人。
是几天前,和他沉默对望的那个小奴隶。
小奴隶脸上身上全部挂了彩,寒风里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打布衣,露在外面的枯瘦手臂上大片大片是紫红色的冻疮,以及明显被殴打出来的青紫。
乌伦原本对小奴隶有些迁怒,前几日他若不是把吃剩的烤鱼给了这小子,他也不用遭受那一场无妄之灾,但今天见到他这可怜的模样,却又不由地善心发作,想起自己。
幸好他被人牙拐走的时候,不是冬天,不然他的模样恐怕会比这小子更惨。
乌伦对小奴隶招招手,等小奴隶蹭到他身前,在征询了女奴的意见后,又递给他一块烤肉。
小奴隶动作迅速,大口大口,他吃着吃着,最后还哭了起来。
“喂!
你别装可怜哦,”
乌伦后退一步道,“我可没有钱买下你。”
小奴隶跪在草席上无声流泪,给他磕了一个头,“那仁保佑你呀,小善人,快跑吧,胡人的兵马已经到了琼水的北岸,他们说要杀进来啊。”
乌伦瞪大眼睛,下一刻,赫连郁掀开门帘,从帐篷里走出来。
仿佛预示着什么,缓缓的风雪突然狂作不止,大巫漆黑暗哑的长发在风中飘扬,仿佛是长长的翎羽,乌伦感觉有另一股安静的风环绕着他们周围转了一圈,然后奔着远方而去。
“去叫醒你的兄弟们。”
赫连郁对跟在他后面走出帐篷的全罗秋说。
全罗秋应了一声,带上狐皮软帽,也不提一枚明光珠,就走入深夜的风雪中。
沉重的气氛让乌伦沉默,他没有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像赫连郁那边移了一步,就像幼兽试图向成年的兽寻求庇佑一样。
“不用担心,事情还没有这么糟糕。”
赫连郁道。
返回的风灵带回消息,琼水北岸已经埋伏了数千名士兵,都是胡人。
战斗尚未打响,这片位于冰层上的帐篷依然是千帐灯火,火光倒映在冰层上,晕染开,美好得像是傍晚时丹红色的云层,那样鲜艳的色彩只会出现短短几个呼吸,便会随着太阳沉入西沧海而消散。
“首先得将商人们撤离,”
赫连郁对乌伦说,“待会儿动起来的时候,你跟着他们先走。”
“你呢?”
乌伦忙问。
“既然撞上了这件事,我得先去看看。”
赫连郁说。
冰层上的帐篷间很快乱了起来,好在来参加黑市的商人们大多数都曾行走在风口刀尖,有些是货物早就打包好,有些是直接抛弃了价值千金的货物。
他们行走在草席铺成的道路上,皮袄挂在肩上,手里提着靴子,灯火随之移动,像是挣扎游动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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