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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颇有见识。
符登不满道:“那位严神仙本是经学大师,几十年前做学问已是一等一的了,相面解谶不过是闲暇为之,又不是专做巫士的。”
阿梅只好哭丧着脸答应去溪边玩耍,小阿亮很高兴,俞采玲便拉着姐弟俩出了庙社,往溪水边去。
溪边果然都是孩童少年,嘻嘻哈哈玩的热闹;此时民风古朴,小孩子的玩意不过是拿扁平的石子飞水面,忍着透骨冰凉的溪水摸几只钝钝的小蟹小虾,最奢侈的也不过是用自制的高脚木屐在溪水里踩来踩去玩。
看着阿梅阿亮姐弟在岸边嬉戏,俞采玲退了几步,四下探目,只见一处被日头晒得干燥的大圆石,便坐了上去,符登静静跟到一旁,不发一言。
俞采玲瞥了他一眼,苎为人沉着,非有要事绝不多说一句,三个儿女中大约只有符登随了她——也就是说,她打听自身情况的难度非同一般,阿梅阿亮太小答非所问,知事的却又都是锯嘴葫芦,问多了又怕惊动他们的母亲苎。
这是一个很迷信的社会。
来这里不过数天俞采玲就发现了。
自己病好了,苎便请了两个巫师唱歌跳舞一番酬神;在院里起一座新的灶间,苎又杀了一头小羊,祭了好几碟果子给灶君;就连前日下大雪,苎都神情凝重的祭了两坛子冬酒,也不知是求雪快停还是下更大点;昨日太阳好,地上积雪渐渐化去好采菌菇野菜了,苎又高兴的杀了一对活鸡活鸭。
虽然至今俞采玲还不曾见过有人牲,却也不敢轻易问东问西,最可怜莫过于她现在连这个身子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前方传来阿梅的大叫大笑,好似一个男孩欺负了阿亮,阿梅便从草丛间拾起一块未消融的冰块塞进那男孩后颈给自家弟弟出气,那男孩如虾米般又跳又叫,众孩童哈哈大笑。
俞采玲也笑了,实则她十分感激苎一家。
十几日前她虽昏昏沉沉,但也能感觉出周围环境并不好,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薄棉絮,四周屋子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可自打苎来了之后,身上衣裳被褥统统换了又暖和又厚实的好料子,又找了些乡野妇人艰难地合力搬来一座大火炉烧来取暖,把整个屋子烤得暖烘烘的,打扫数遍后,苎更拿着点燃的艾草把那么大的一间屋子一寸寸熏过,细细检视,只怕还留有细小虫蚁;随后又砌灶堆柴,日日煮汤烤炙给俞采玲补养。
如此,她的病才一日好过一日,苎却累瘦了一圈。
不过一场要了一条人命的病哪那么容易养好,尤其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古代,便是今日俞采玲心情那么好,还时不时觉得气虚,走路不能快,只能慢慢踱着。
为了叫她开心,苎还寻了一辆牛板车,叫两名护卫拉着她和阿梅在乡野走走看看。
俞采玲虽不很懂古代规矩,但也知道大户人家总是府里的仆妇更高级些,但似苎这般严明心细的不凡女子居然只在乡野,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既来之则安之,人总要先活下去才能想怎样活得好,继而再由背井离乡感到孤独寂寞冷,俞采玲秉性再自私实际不过,伤感细胞几如濒危物种,现在生存且境况不明,哪有功夫伤春悲秋。
她含泪道:“姎姎,听舅母的,在程家你才有前程……”
还没说完,程姎就哭道:“我不要前程,我要舅母舅父!”
萧夫人叹气,赶紧叫侍婢通报。
一旁的少商心道:嗯,看来程姎跟以前的程少商也不熟,这倒是蛮好。
进屋时,少商看见葛舅母和程姎都在拼命抹眼泪,并整理衣容,萧夫人浑若未见般坐下,笑着打招呼。
两边相对跪坐,寒暄数语,少商才知道葛太公年老体衰,已早早歇下,葛舅父却被程老爹拉去饮酒叙旧了。
——拉刚协议离婚的前亲家去喝酒,这种事也只有丈夫才干得出来。
萧夫人暗诽,脸上摆着微笑,一边催着女儿行礼问安。
少商赶紧拿出这些日子培训的结果,双臂侧弯平举,一气拜倒,恭恭敬敬的行了拜头揖礼;想起葛家特意带来给她的年礼,这个礼行的也不亏。
葛舅母受礼后,自是满口夸赞,不过夸赞的重点是少商的相貌和行礼姿势,其余什么琴棋书画理家管婢等传统淑女才能,她很贴心的一概没提。
“我家女叔……”
原本葛舅母想再为葛氏赔罪一二,谁知刚开了个头就被萧夫人很干脆的打断了,道:“阿姊别说了,咱们两家比邻而居,什么不清楚。
难道阿姊就没吃过她的苦头?长嫂为母,可偏又不能像真母亲一般该打就打,该罚就罚,阿姊你吃了亏都没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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